我读八佾第三
原文: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我读: 道德失范源自于“人心亡矣”
前两章讲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严重情况,也显示了孔子对于大夫们僭越礼制行为的愤慨与担忧,那么,社会既然有“病”,如何把病治好呢?而要将病治好,首先要找到病因,这样才能对症下药。而本章之旨即在此。可见,文本如此安排是有其逻辑考量的。
对于春秋时期为什么会产生礼崩乐坏这一现象,孔子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人而不仁”,而“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王夫之《四书训义》卷七引游氏曰)这就是说,道德失范源自于“人心亡矣”,而礼乐作为一种外在的行为规范如果要得到很好地遵守,必须要以主体内在真实的情感作为心理基础,否则徒具形式而己。但是,“人心”应该如何塑造才会使主体自觉地践行礼乐规范呢?孔子提出了一个以“仁”为核心的心理结构塑造标准。何为仁?孔子及后儒有很多的解释,但在这里,我认为“仁者人也”这一命题最为关键,因为“仁”作为一种道德情感首先是人性本具的心理需要,譬如从人性出发,仁爱首先是爱亲即爱自己的亲人,故孔子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中庸》)。因此,“人心”的塑造必须基于“人性”,这是孔子仁学构建的关键。但是,孔子的“人性”结构除了情感之维外,还有理性之维,用李泽厚先生的话来讲,“人性心理”就是某种“情——理结构”(《论语今读》第78页),而理性对于塑造“人心”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对基于人性的情感流露的疏导上,因为,基于人性的情感虽然有仁爱的表现,但如何去爱亲人?尤其是如何从爱亲人走向爱他人?这都需要有理性的介入。更何况“生之谓性”的人性(自然人性)的情感流露不一定表现出道德情感的取向,而如何使这种情欲性的情感(占有之爱)转化道德情感(奉献之爱),就更需要理性的强力(意志)介入才是可能的,这也就是孔子所强调的仁、知互补。所以,孔子说“人而不仁”实际上就是指在上述两种情感的交锋过程中,主体理性的作用没有得到充分的彰显,从而导致“人心亡矣”。而“人心”应有的状态是基于人性的“情(情感、情欲)——理(理性、意志)”之间维持一种以仁为本的适度的张力关系。
对春秋时期的礼崩乐坏之现状,孔子归因于“人而不仁”,也就是归因于“人心”的变化。而“人心”为何如此?其实还有着更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这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孔子是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呢?我以为,从孔子对三代礼制之“损益”规律的把握可以看出,他对此还是有充分的认知的,只是因为他对礼乐文明存续的社会基础即宗法同构的社会结构并未发生根本性的解构这一情形也有着同样充分的认知,所以他才更关注社会意识之相对独立性价值,更关注主体之能动性对于礼乐文明价值维护的作用。而且,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礼乐文明作为一种源自原始血缘宗族的社会习俗,有着长期的文化心理积淀,人们对于传统礼乐文明有一种无需反思的心理认同,虽然现在出现一些违背礼制的事,但并不能得到一种合法性辩护,相反,正是因为僭越礼制事件的出现,促使了孔子及儒家对于传统礼乐文明的价值发现与自觉,而“仁”就是这种价值发现与自觉的结晶。
上一篇:我读八佾第04礼之本在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