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公冶长第十
原文: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我读:孔子为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道德教育课
文本上章谈到颜回,把孔子对弟子的点评推向了高潮,而本章则推出“朽木不可雕也”的宰我,又将剧情从高潮拉到低谷,好榜样与坏典型的强烈对比不仅能给读者以深刻的文本印象,同时也对读者有更强教育意义。由此也足见文本上下文之意义联系逻辑。
宰予其人,前文已有介绍,孔门“十哲”之一,是“言语”科的高才生,排名甚至在子贡之前,因经常给老师出一些难题,故宰我在《论语》文本中的形象几乎都是挨批评的主。本章只是其中的一次。不过,老师批评得多的学生并不一定就是老师不喜欢的学生,恰恰相反,如果你有缺点老师都不批评你了,那可能是真的不喜欢你了。孔子与宰我的关系就是这样,批评归批评,喜欢还是喜欢。毕竟在孔子的弟子中乖孩子太多了,有一两个像宰我、子路这样调皮的学生既正常,且未必不是好事。因为,这样的学生往往思想活跃,深思好问,敢于直言,个性率真,这对于活跃课堂气氛、启发人的思维、丰富儒家思想等都不无裨益。
宰我挨批评的原因是“昼寝”,也就大白天睡觉,这在今人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会遭孔子如此严厉地批评呢?原因在于古人睡觉有严格的时间规定,基本上遵循着“早睡早起”的原则,最晚的睡觉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亥时即21点——23点,而且考虑到古人没有电灯照明,从节俭、方便的原则出发,大多数人都是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这就是说,古人有充足的睡眠时间,只要你睡觉时不胡思乱想,是没有理由大白天睡觉的。所以,孔子看到宰我“昼寝”,就知道他晚上没睡好觉,而且宰我“昼寝”肯定不止一次,也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如此(注:南怀瑾先生认为宰我“昼寝”是因为身体不好,孔子之言也非批评的意思。可备为一说。见《论语别裁》)是不是有可能因为晚上在思考某个学术问题时已经着迷了才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呢?如果是这样,宰我可以向先生说明情况,孔子也不至于如此严厉地批评他。看来“昼寝”的原因:一是可能他晚上睡觉时在胡思乱想,毕竟是年青人,精力充沛,免不了会有七情六欲的时候,有几个晚上睡不觉也是可以理解的;二是可能宰我自恃聪明,觉得先生所讲的知识自己已完全理解了,无须花太多的精力去温习它,所以倒不如睡个懒觉,尤其是冬天的话更容易作如此想。我以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孔子对宰我的批评有两段,前一段“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带有明显的情绪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尤其是“于予与何诛?”一句即对于宰我这种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有对宰我听之任之、随他去吧的意思。可见,孔子急了的时候也会说气话。文本将这一句记载下来,让我们看到了圣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一面,读之特别有生活气息。后一段“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应是事后之言,这时的孔子又回到了思想家的角色,讲话明显地理性得多了,他说:以前别人说什么,我就相信他会这么去做;现在别人说什么,我还看他是否真的这么去做了。而这种认知的转变就缘自于宰我。为什么呢?因为宰我其人既才思敏捷,又能说会道,讲起来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似乎对于夫子之道有真正的理解,但从他的行为来看,宰我并没有真正地理解夫子之道,因为夫子之道最重的不是“言”,而是“行”。故本章之旨仍是强调“欲讷于言而敏于行”的君子之道。
孔子因为宰我的“昼寝”而改变了自己对言行的认知,那么,宰我是否因孔子的批评而改正了自己的缺点呢?我认为,从宰我能够位列孔门“十哲”之一来看,他应该是改正了自己的缺点。由此可见,夫子也并不是真的“于予与何诛?”